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邀请
周二上午,微信消息“叮”跳出来。北大国发院的瑶瑶老师,说让我代表班级在2025级MBA开学典礼上讲话。
我先是盯着屏幕愣了两秒,脑子里已经开始打腹稿怎么拒绝。我是个ISTP,喜欢坐后排的那种人,专门看课堂上别人都在底下干什么。不是上台讲话的性格。
但莫名其妙地,这次我回了个“行”。
要理解这一个字的分量,得先说说我的底色。我家算普通——如果两个狠人凑一块儿能叫普通的话。我爸是家里长子,爷爷抗美援朝退伍后回乡本分种地。我妈年轻时叛逆得很,从安徽一个“被文革大清洗过”的家里跑出来。高考恢复没几年,他俩各凭本事考到了北京,自己趟出条路。
我从他们那儿继承了独立、对世界的好奇、还有一种信念——智慧要靠自己努力,不是别人给的。这些东西把我塑造成了一个自给自足、喜欢分析的内向的人。我本以为这就是我的命了。
未来
后来开学典礼那天我演讲的题目是《未来是人的(即便在AI时代)》。这个题目对我来说挺有感触,因为我在TikTok工作,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经历一轮机器替代白领的浪潮,颇有些卢德运动时代的即视感。
题目的灵感来自张维迎教授的一篇文章。他说未来不是一本写好了的书等着我们翻页,而是由我们所有人的每个决定共同写出来的。
比如,我站在那个台上本身就是个决定。来北大读书也是——花我攒下的钱,去赌一个眼下谁也看不清的未来。最难的决定是我每周末都要纠结很久的那个:辛苦工作一周后,我还要丢下四个月大的女儿在家里,用本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跑去另一个城市听课。
我的每一个决定好像都是对既定命运的轻微呐喊。
改命
这些选择其实来源于一个始于2024年10月的决定,就在得知我老婆怀孕消息的时候。我想到要有个女儿了——盘算着能给她留下点什么,又怕最后什么也留不下——突然就想改变自己了。
我决定跟自己的天性对着干。逆天改命。目标是把自己从ISTP改造成 ENTJ。后者这个人格类型,说起来有点阴谋论,但好像在这个版本的世界里特别容易混到高位、搞成事、搞到钱。
我评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,结果有点复杂。我算是一个容易赢得信任的人,眼睛尖,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细节。别人都说我很靠谱,有急事就找我。遇到危机我也能保持冷静和理性。我对一切可能性都持开放意见,但骨子里一定是个内向的人。
我的能力也有限度,尤其是即兴发挥的时候。有次带老婆去日本佐贺的一家日料店,是我们骑车路过时随便选的。店主是个九十岁的书法家老太太,人挺有意思,但端上来的菜是凉的。最后只能我硬着头皮吃完。
转折
然后是今天。课上,我又做了次MBTI测试。
这几个月我一直在逼自己——主动发言、带团队、接以前会逃避的邀请。我瞄着ENTJ去的。
屏幕转了一会儿。结果出来:ENTP。
不是指挥官,是辩论家。接近了,但没完全实现。不是我画的那个目的地,但至少证明这趟旅程开始了。我的内部构造真的在变,连我自己都没想到。
前路
新的底稿还远没完工。我爱看科幻小说,但没有乔布斯那种似乎能看到未来的洞见。我能做的最多是听他的建议——“继续寻找,切勿将就”。这种寻找背后有更深的焦虑:我害怕自己变成石黑一雄《长日将近》里的史蒂文斯先生——本事大得很,但最后只是绑定在别人资产上的附属品。
我的目标是创业。一条通往自我实现的黄砖路。
但这里有个怪的悖论:每当跟别人聊天时,我很容易看出他们的资源和机会在哪儿,甚至能在餐巾纸上把商业计划盘出来。我能看见他们掌握自己命运的路。但每每到我自己,这条路却总是藏在迷雾背后。
也许,就像苏格拉底说的,人的终极任务是“认识你自己”。
写于G27次列车北京开往上海,2025年10月19日。

